头不要就留下来好吗

“剩下的日子也好长啊。
长着长着,就长过在一起的日子了。”

【朱白】玻璃玉兰

Lan-dscape:

Notes:


#普通人au,高中初恋设定


#突然产粮,补给万老师的生贺(真的过去好久了dbq(。


#第一次写朱白,有ooc或者bug的地方还请指正


#rps请勿上升真人




 




玻璃玉兰




*


有什么拂过他的面颊,是风,床边的窗子开着,风带进来一股鲜嫩青草的气息,这天是周四,每周四的中午学校都会清理医务室外面的草坪。午后的阳光晒着他的眼皮,春天刚刚过去,太阳还没来得及变得太热。他喜欢这种天气。温温和和,不至于滚烫,能让人舒服地在午后小憩,暂时不去想他逃掉的那节物理课。


他半睡半醒,模糊听到有人打开了房间门,又很快轻声关了起来,不会是别人,他知道,没人的脚步声像他一样轻缓。又一阵风拂过他的鼻尖,留下草叶与泥土的气味。


“小白?”


 


*


“你是白宇?”


直到被医生叫了名字,他才终于有了点实感:他是在医院,右臂的伤口还流着血,奇怪的是,他除了手指发冷的感觉,几乎感受不到什么疼痛了。他抬起头,桌子对面的医生正盯着他看,白口罩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表情,但是那双眼睛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神色,几乎看得他想从椅子上站起来。他用左手揉了揉鼻子。


“对,”他说,“是我。”


医生很快收回了目光,干咳了两声,在他的挂号单上划了两道,随即站起身来。


“到那边床上去。”医生说着,指了指靠急诊室墙边放着的一张窄床。


白宇跟着站起来,小心翼翼地端平着手臂,走到了床边上坐下,医生则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,一边戴手套,一边说:“除了右手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?头晕不晕?”


“除了这个都没事儿。”白宇回答道。


医生点了点头,伸手接住了他一直平举着的右手臂,手指试探着在伤口边缘上按压着,白宇好久没有遇到过手法这么轻柔的医生了——好久是指,自从他高一结束以后。他低头凑近了些去看那道伤口,在口罩的边缘上面,漆黑的睫毛因为眯起的眼睛略微颤抖了两下。


“疼吗?”他问着,抬起头来。


白宇几乎被这么温和的问法砸了个正着,他的语气太过柔和,眼珠又黑得像墨,好像一下子就能看到他的眼睛里去。莫名地,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某些暖风和煦的午后,青草叶的气味像幽灵一般再次浮现在他的鼻尖。要不是他的手臂还被他握在手里,他一定已经缩了回来。


“……不,”他说,“不太疼。”


医生点了点头,对在房间另一头收拾绷带的护士招了招手,她转身端起一个不锈钢盘,很快走了过来。医生看着他,眼睛眨也不眨地说:“希望等会截肢的时候你也能这么说。”


“……啊?”


护士手一抖,差点把托盘给扔了,白宇瞠目结舌地看着医生。


“不是,”他瞪着眼睛问,“这么点小伤口也不至于吧?我还自己绑了止血带的,您看看这儿肯定没那么严重——”


他还没说完,医生就笑了出来,他露在白口罩外面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,刚才一直紧皱的眉毛也舒展开了。白宇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他,又转过头去看站在一旁的小护士,她看起来也和他一样茫然,甚至还有点震惊。医生笑够了,便伸手摘下了口罩,微笑着冲他看过来。


“小白,”他说,“是我。”


白宇愣了半天,才试探地叫:“……龙哥?”


朱一龙笑着点了点头。


他什么都没变,白宇想说,如果他没记错的话——他不可能记错——朱一龙今年已经三十岁了,但他的眼睛依然是那一双眼睛,微笑的时候,嘴角拉出的那个平整的弧度也没有丝毫改变,硬要说的话,只是发型变了些。但他什么也没有说。白宇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也在笑,他伸出左手,在他的肩膀上猛锤了一下,朱一龙配合地呲了一下嘴角,作出受伤的表情来。


“你这人,”白宇笑着说,“居然还逗我玩儿,这么多年没见变得这么狡猾。”


朱一龙也笑,他伸手接过了护士手里的托盘,放在了床头。瓶瓶罐罐刀刀剪剪互相碰撞着,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,而他连这种声音都觉得悦耳。


“我在这儿就行了,”他抬头对护士说,“你去看看别的病人吧。”


她答应了一声,转身走了出去。朱一龙拿起一瓶生理盐水,示意他把胳膊放到清洗台上。白宇照办了。


“怎么会受伤的?”朱一龙熟练地冲洗着伤口,一边问他。


“加班回家路上碰到打劫的了,”白宇回答,“不是我,是一个小姑娘,我在我们公司后面小胡同里碰到的。”


“见义勇为?”朱一龙看了他一眼,“真有你的风格。”


白宇摸了摸鼻子,脸皮一厚,权当这是夸奖了。那个歹徒的水果刀不算长,伤口不怎么深,好在没有伤到大血管。朱一龙夹了块碘酒给他消毒,下手很是轻柔,极有当年在医务室照顾他的风范。白宇想问他很多事情——你最近过得怎么样?工作怎样?忙不忙?身体好吗?结婚了吗?——但他什么也没问出口,哑巴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:“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?”


朱一龙没有戴口罩,他笑起来的时候,有轻微的气流落在他的手心里,像是风。


“我没想到你也会在北京。”他回答。他的语气像是在说:“要是我早知道……”然后是什么?白宇猜不出。他从来就猜不出朱一龙在想什么。


“我大学就考过来了,”白宇说,“比你晚两年。”


他要怎么完成这句话?我是追随着你来到这儿的,等真的来了却没敢去找你?他把这句话咽了下去。朱一龙神色如常,嘴角带着笑意。“学的什么专业?”他问,“在哪儿工作呢?”


“金融,”白宇回答道,“就在Z公司,离这儿不远,你应该见过?”


朱一龙点了点头:“是挺近的。”他听上去像是在说“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”,白宇也想问他同样的问题,但他们谁也没问出口。这么多年以来的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,像一道无法摆脱的阴影,笼罩着他们的重逢。朱一龙给伤口消了毒,麻利地抖开一卷绷带和纱布,开始缠上他的小臂。他的话还是不多,这让白宇想起,在他们还在高中的时候,他们之间的大部分谈话都是由他自己来引导的。


于是他说:“龙哥你什么时候下班,我们这必须得去喝一杯吧?”


朱一龙抬头看了他一眼,说:“我今天值班到晚上十点。”


“没事儿,”白宇说,“我等着你。”


“而且你现在刚受过伤也不能喝酒。”


要不是白宇够了解他,就会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了。他看着朱一龙贴好了胶带,还帮他把衬衫袖口捋了下来,生怕他在这十月的夜里着凉似的。


“这样吧,”他说,“你先回去,受了伤这周就先别去上班了,明天我——你家里有人做饭吗?”


白宇摇了摇头。


“那我明天中午之前到你家去接你,你的手别沾水。”他说着站了起来,“家里有消炎药的话,每天吃两片,没有的话我就再给你开点。”


“有的有的,”白宇说,“你明天过来,不麻烦吧?”


朱一龙站在桌边,侧过脸对他微笑。


“不麻烦,”他说,“只要你家不在郊区,就不麻烦。”


 


*


他还记得他十六岁的那个秋末,对于一个气候干燥的北方城市来说,那个秋末显得有些潮湿阴冷。连续下了一周的小雨之后,白宇只觉得自己在教室里闷得要长毛了,整整七天没摸到球让他手心都痒了。于是等到周四终于放晴的时候,他下午一放学就拉了几个同学跑到了篮球场上去。


橡胶的场地还没有完全干透,白宇仍然记得那天他脱下外套丢到一边的时候,一阵带潮气的冷风吹得他猛地发抖;仍然记得他扭伤脚腕时的钝痛,以及同学们把他送到医务室去时的一片混乱;仍然记得那天的落日照耀着潮湿的地面,反射出金色的光芒。


他在三五个同学的陪伴下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医务室,但那天值班室的老医生不在,只有一个看上去比他们大些的同学坐在那张桌子边上,正低头看着书,听见他们进来就赶忙站起身来,指挥着那几个同学把白宇扶到床上坐下。他不合时宜地注意到,那位学长实在是长得好看——正正经经不打折扣的英俊,是一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美,连鼻梁挺直的角度都恰到好处。白宇下意识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性不太合适,但确实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他的形容词了。那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美。当他俯下身查看他的伤势时,那双垂下去的眼睛仿佛对他无比专注,又像是对他毫不在意,但他的手指仍然轻柔,生怕弄痛了他似的。


“疼吗?”那人问道。


那天的一切都如此历历在目,连带着下过雨之后湿冷的气味、夕阳周围重叠着金边的云层、篮球拍打在湿地面上的声响,都逐一留存在他记忆中,像是他的青春由这一天划分成了两个世界:这是一个普通的十月末周四,天刚刚放晴,风冷且料峭,而他第一次遇见了朱一龙。


 


*


白宇没想到自己能醒得这么早。


他前一天晚上就请好了假,关掉了闹钟。请假没费他什么力气,毕竟今年已经过去一大半,而他的年假还没有休过。他醒来的时候,依然是平时起床的时间,外面的天刚刚亮起来,有些雾蒙蒙的,看来今天会是个阴天。他没想起床,只是翻了个身,把被子又往上扯了些。动作间拉扯到他受伤的右臂,白宇不禁抽了口气。


这也让他想起正是因为这个,他在这么多年后再次见到了朱一龙。他从未想过他们两个的重逢会是这样,在医院里,一条受伤的手臂,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,但他也不能奢求更多了。白宇伸手摸到了放在床边的手机,摁亮了屏幕,他们昨晚聊天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上面——他们在他离开医院的时候就交换了联系方式。


昨天睡前他们聊了挺多,从这几年的发展一直聊到个人问题,白宇试探犹豫了半天才发出去了那句「有对象了吗?」,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才松了口气,回复他那句「我也没有」的时候连尾巴都要摇起来了。最后还是他龙哥嘱咐着他吃了消炎药,催着他去睡才结束了聊天。白宇一个人住习惯了,许久没有被人挂念催睡的体验,猛地还觉得有些不适应,还有一些小开心。于是他一大早就嘚嘚瑟瑟,美滋滋地给朱一龙发了条消息:「早啊!」


他也没想到朱一龙也能醒得这么早。


「早」他回复道。


白宇对着手机屏幕笑起来,好像刚刚收到的不是一声问候,而是一声什么柔情蜜意的呼唤一般。他回复:「龙哥也起这么早?」


回复来得很快:「刚晨练完」


不愧是医生,白宇想着,这可太养生了。


他还没来得及打字,朱一龙的下一条消息就进来了。


「等会儿想吃什么?我带过去」


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?白宇笑眯眯地想着,随手回道:「随便买点就行」。


 


朱一龙按响他的门铃的时候,外面已经下起了雨。白宇从沙发上爬起来,拖着鞋跑过去开门,外面的空气又潮又冷,朱一龙穿了件长外套,拿一把黑色的长柄伞,伞尖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,在楼梯间的地面上流下一小块水渍。他两只手上都提着塑料袋,装得满满的,白宇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接,被他一侧身给避开了。


“你先进去,”他说,“外面冷。”


白宇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家居服,还是夏天的那套,没有来得及换上厚的。白宇侧过身让朱一龙走进来,在他身后关上了门。他特地收拾了一下房间,与其说是怕朱一龙看到他房间一片混乱,不如说是怕他看到之后提出要帮他收拾房间。这事在他们高中的时候发生得确实不少。朱一龙身上带着些雨水潮而冷的气味,走进来像是带进来一阵低温的风。他一边脱下外套换了鞋,一边问道:“厨房在哪边?”


“那边,”白宇指了指,“龙哥你都买了什么啊,怎么这么多?”


朱一龙已经在往厨房走了,白宇跟着他,探头探脑地想看看他手里的袋子。


“就随便买了点。”他说。


他把两个袋子放在了流理台上,开始把刚买的东西拿出来,白宇眼睁睁地看着他拿出了好几盒新鲜蔬菜,水果,各种各样的肉,甚至还有一袋片好了的鱼。


“龙哥,”他说,“你要自己做饭吗?你今天不上班吗?”


“我下午两点的班。”朱一龙回答道。


“哇,”白宇笑了起来,“我有多少年没吃过你做的饭了?是不是有十二年了啊?哎你还记得吗,你最后一次在我们家做饭,还把排骨给烧焦了,我妈回来还以为是我干的,差点揍我。”


朱一龙不置可否地笑。他不穿白大褂的时候,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亲和了许多。不可思议的是,就算这么多年没见,朱一龙也完全不算是自来熟的类型,但是白宇仍然觉得他站在那里,就是那个陪他度过了一整个十六岁的少年,话很少,笑起来却很温柔,和那个年纪的男生不一样,好像从不知道叛逆期为何物,而这么多年来的距离感就这样融化在了他毫无改变的身影中。十二年了——白宇想——他是怎样度过没有朱一龙的岁月的?他的人生好像再次被分成了两半,而朱一龙缺席的那一段朦胧得像是梦,像是白驹过隙,在他出现的这一天起就再也无关紧要。


“不是最后一次。”朱一龙突然说。


“什么?”


“你说那是我最后一次在你家做饭,”朱一龙看着他,“那不会是最后一次。”


白宇愣了半天,才跟着他笑了起来。


“对,”他说,“不是最后一次。”


 


*


朱一龙比他高两届,白宇高一的时候,他已经是个高三的学生了。当时白宇是校篮球队的队长,时不时的磕着碰着就要往医务室跑,而朱一龙正好在医务室做兼职——他从小就想学医,这是他后来告诉白宇的。到了后来不管有没有受伤,白宇都爱往医务室跑。两个人性格相差挺多,相处起来却格外合拍,互相间的称呼也从生硬的直呼全名变成了亲热的“小白”和“龙哥”。


虽说是好朋友,但实际上,大白宇两岁的朱一龙总是在照顾着他。从他一直学不好的数学物理,到给他带水做饭,甚至帮他收拾房间,一开始白宇还有点儿不好意思,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。两个人的父母都忙于工作常常不在家,于是他们两个就时常黏在一起,像是成了真的兄弟一样。


白宇也一直以为他只是像个兄弟那样喜欢着他的龙哥——直到那个春天过去。


那个春天,白宇记得,学校朱红色高墙里面的树上,纯白的玉兰花开得格外好。他常常站在那棵树下面等朱一龙放学,高三年级的晚自习比他们多一节,老师还总要拖堂,但他还是要等,还是想等。在春寒料峭的夜里,他靠在树下,百无聊赖得要去捡一片落下来的花瓣,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仍然亮着灯的教学楼顶层。


玉兰花在他的头顶散发着芳香,像是月球落下的碎片,而他在等一个人。那人总会来的,他会挎着双肩包,离开熄了灯的高楼,离开放学的人潮,面带微笑向他走来。他们会一起骑车回家,或许他们会再去买点夜宵,或许不会;或许他们会放声高歌,或许不会,但一路上总会有春天的月亮笼罩着他们。而那时,他只需要再等一会儿。


 


*


白宇已经很久没吃到过这么称心的一顿饭了。他会做饭,但总是没时间,家回得也少,久而久之也就靠饭店和外卖度日,工作起来还总要吃热过好几次的冷饭。时间一长,人都瘦了不少,以前的裤子穿起来都嫌大。


但是朱一龙做饭正合他的胃口,他一向是知道白宇的口味的。他做了三菜一汤,还把冰箱都塞满了,饭菜都很简单,却完全贴合他的喜好,白宇吃得心花怒放,连饭都多吃了一碗。


他们边吃边聊了许多,朱一龙吃起饭来还是和以前一样,慢悠悠的,旁边搁一碗汤,时不时端起来喝一点,像个已经退了休的老干部。白宇连看他吃饭的样子都觉得开心。但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。再怎么说他们也十几年没见过面了,就算当时朱一龙——可谁知道这么多年之后他是怎么想的呢?再说,就像现在这样能看着他一口口慢条斯理地吃饭,白宇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。


慢慢来吧,他想,日子还长呢。


 


等他们吃过饭后,已经是下午一点了,白宇说要洗碗,却被朱一龙赶了出来。


“你的手就别沾水了,”他说,“下午没事的话,记得去医院换药。”


白宇点了点头,跟他开玩笑道:“能挂上的你号吗,朱医生?”


朱一龙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说:“你今天要挂的是门诊,我在急诊,你挂不到的。”


好吧,白宇拍了拍额头,他的龙哥确实还是那个话题终结者。


而他的龙哥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。他洗好了碗筷,又收拾了一下厨房,白宇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他忙活,手里抱一个靠垫,只觉得特别的不好意思。十几年过去了,他有了麻烦还是得让龙哥来照顾。朱一龙看起来却自然得很,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一样,白宇知道,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。


朱一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,拿起了他搭在椅背后面的外套。


“我先去上班了,”他说,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

白宇答应着,看着他把外衣穿了起来,这件长外套衬得他的身形格外挺拔,像一棵玉兰树。


在他能阻止自己之前,他听到自己说:“你晚上下了班,来我这儿吧。”


朱一龙整理袖口的动作停了下来。


白宇看着他,抿了一下嘴唇,接着说:“我晚上想煮点粥喝,但是一个人估计也喝不完,我是说,要是你想来的话——”


“好。”


朱一龙看着他说。


白宇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忍不住雀跃了一下。他站起身来,把朱一龙送到门口,很短的一段时间里,没有人说话。白宇从门边鞋架上的盒子里拿了把钥匙,递给了他。


“备用钥匙,”他说,“你拿一把。”


“好。”朱一龙还是说。他说得那么简短又那么毫不迟疑,好像白宇所说的一切、所给他的一切他都不会拒绝一般。


白宇想要给他一切。


他接过了那把钥匙。


他的手指是温热的,眼睛是漆黑的,白宇不明白他在想什么。


“再过半个小时记得吃消炎药。”


他说完最后一句话,拿起了雨伞,出去了。


 


*


“小白?”


他没有睁开眼睛。或许是因为初夏的风吹得太温柔,或许是因为带着青草香的太阳让他懒得醒来。他心里清楚,就算朱一龙知道他逃了这节物理课,他也不会说他什么的,于是他放心大胆地霸占着那张医务室唯一的床,装睡装得肆无忌惮。


脚步声渐渐接近了他的床,龙哥不会要趁他睡着在他脸上画画吧?好奇心差点就让他睁眼了。要是龙哥在他脸上画画了,白宇盘算着,那他一定要突然睁开眼睛吓他一跳。


但朱一龙没有在他脸上画画。


他在床边站住了,过了好一会儿,白宇感觉到一丝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侧脸,像是那人刻意屏住了呼吸一般。


那个吻落在他的左脸。


他愣住了,紧紧地闭着双眼,生怕自己会突然睁开眼睛把他吓走一样,但是朱一龙还是走了——他站了起来,白宇听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,从他的床边离开的脚步声,然后很快,他走了,医务室的门“咔嗒”一声轻轻地阖了起来,像他来时一样。


白宇一下子睁开了双眼。


房间里空空的,只有初夏的风吹拂着蓝色的窗帘。


 


*


他听到门阖了起来,发出轻缓的“咔嗒”一声。


白宇一下子睁开双眼。


房间里一片漆黑,只有他留在门廊的灯亮着,是一片暖暖的黄色。在那片暖光下面,站着一个人,黑色的长外套垂到膝盖,他挺拔的影子像一棵玉兰树。


“小白,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是我。”


是他,是他,在他之后,再没有人叫他小白,也没有人对他露出过这样的微笑,没有人能拥有这样一双眼睛,看着他的时候好像世界上从不存在其他人。只需要这样一个人,不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,他就能立刻回到高中那个午后的梦里,永远有升过一半的太阳、不断吹拂的暖风、刚刚割过的青草、尚未发生的吻。


在这几年里,白宇不是没有猜测过他变成了什么样子。他或许会长高了些,或许会长了些皱纹,或许会留长了头发,岁月会在他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,但他从没想到的是——朱一龙的眼睛从未改变,他的笑从未改变,以至于他只要望他一眼,他就会想起那个从人潮中走向他的少年,他的黑发被月光镀上过一层银边,他就会知道得一清二楚:他还是爱他,还是会爱他。


在那个吻之后,他们都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但是白宇全都知道,只要朱一龙提到它,提到那个吻,哪怕一句,他就会立刻不顾一切,奔向他。


他站了起来。


朱一龙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

白宇走了过去。他刚刚醒来,头还有些晕,手臂隐隐作痛,但他只想走向他。外面的雨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停了。朱一龙似乎注意到他表情不对,于是轻声问他:“小白,怎么了?”


他却问:“那不是梦,对吗?”


朱一龙的身体晃了一下,像是树木被风吹动。


“什么?”他望着他。


“高一的四月,”白宇说,“在医务室。”


既然朱一龙不肯提,那就由他来提好了。朱一龙一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,因为他垂下了眼睛,他们头顶的灯光照着他的睫毛,在他玉琢般的颧骨上投下扇形的影子。


“我不知道你醒着。”他说。


白宇又向前走了一步。


“你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呢?”他问道,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朱一龙猛地抬起头来,他那双眼睛——白宇以前从来没有看懂过——现在他懂了。他一直都懂,因为他自己也有一双同样的眼睛。


“小白,”他轻声说,“我想你。”


这够了,这就够了。白宇伸出手去,朱一龙的手心是滚烫的。


去他的慢慢来吧,他想,他们已经等了十二年了,不能再等下去了。


 


 


FIN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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